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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风沙渐远，碎叶城的轮廓在地平线上缓缓浮现，如同一座浮于黄云之上的幻境。城垣斑驳，砖石间长出耐旱的骆驼刺，墙头飘着几面褪色的旗，却有一道新缝的蓝布条迎风招展??那是姐妹社约定的暗记：女子所至，便有希望生根。

        婉兮勒马停步，身后百余名女使依次列阵。她们来自焉耆、高昌、龟兹、于阗，甚至有从江南跋涉而来的医女，裹着薄纱面巾，背负药箱。有人脚上还缠着冻疮未愈的布条，有人肩头压得微斜，却是死死护住怀中的书卷与算具。她们不语，只静静望着那座传说中的边城，眼中燃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到了。”婉兮轻声道，声音不大，却如钟鸣落谷，传遍整支队伍。

        苏玛策马靠前，高原风霜已将她的脸刻上粗粝的痕迹，可眼神愈发清亮。“老师，我已遣信鸽通传，碎叶长老会愿开城门，但只准十人入城议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兮点头：“那就十人。你、阿依娜、楼兰的织娘柳枝、于阗的算学女师白露、吐蕃来的医者桑吉措，再加上五名学生代表。”她顿了顿，“带足《女国策》、《农政全书》节选、星历表副本，还有……素和老师的遗稿抄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应诺。队伍中悄然取出一具木箱，漆面早已磨损，锁扣用红绳系着，是当年素和被逐出王宫时唯一带走的物事。箱中藏的是她毕生所撰《天工问》，一部融合西域水利、中原算术与波斯星象的奇书，曾被视为“妇人妄言”，如今却被奉为女子治学之圭臬。

        入城之时，碎叶百姓聚于街巷两侧，目光复杂。有好奇，有警惕，亦有老人低声咒骂：“女人也敢议政？祖宗规矩都不要了！”可当她们抬出那口镌刻“智识引水”的铜壶??据说是素和依据敦煌古渠图复原的模型??人群忽然静了下来。一位老渠正颤巍巍上前，摸着壶底沟槽，老泪纵横：“这……这是‘九曲回澜法’！失传百年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兮立于市集中央的石台上，展开一卷绢帛，正是《告天下农妇书》的西域七十二城联署本。她不必高声，声音自有穿透之力：“我们来，不是要推倒你们的庙堂，而是要在荒漠里种下一口井；不是要夺走男子的权柄，而是要让母亲不再看着孩子饿哭却无米下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指向苏玛：“她在高原教牧女观星定节气，去年冬，三座牧场因提前迁徙，羊群存活率提高六成。若此为‘乱纲常’，请问诸位，是谁真正护住了你们的牛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又指白露：“她设计的双层窖仓已在焉耆推广，粮食损耗减少四成。若此为‘逾矩’，那饿死的人，又是谁的儿子、谁的父亲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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